再看
一眼你沉默的脸
爸爸
你生前的欢颜，此刻
在世间，已成绝版
昨天（公元2011年农历八月十四)八时20分
你被风翻到了冰冷的港湾
爸爸，你的灵魂
在我的血肉中
铸成新的版面——


          一
八月，秋雨绵绵
妹妹语无伦次的电话
让我有了不祥的预感
爸爸，十分钟后
爸爸，女儿用生命奔跑了十分钟
跪在你的膝前
爸爸，人工呼吸，胸腔按摩
证明
你不再等我，你抛下女儿，走到那一边
我忍不住大哭
使劲拉着你的手
撕着你的衣服
拼命地想喊醒你-——爸爸啊
可是，这些是多么的多余和无奈

我哭累了
站在你的身旁
用手使劲的抚摸你
感知着你，亲着你——

爸爸，你的脸好冰凉
爸爸，我用手温暖着你的手
爸爸，你的微笑在哪里
女儿在喊你——

爸爸，我静静地来到你的书房
看着窗外普天盖地的雨
怎么也抑制不住我一腔的哀恸

我望着镜子里挂着的泪滴
爸爸啊！
流了四十年的泪，今天才流到你的唇边

爸爸，记忆像一把锐利的刀子
捅向我的心窝
捅向妹妹的心窝
绞着我们的心

爸爸，此刻
四十年的爱与恨
关怀与温暖，像滕蔓
在我的心里纠缠
爸爸，在我哇哇落地的一瞬间
爱就在你我的心里
延续了四十年

爸爸，我在四处没命的找你
寻找你的拐杖和笑脸
爸爸，守你的日子
我握住的只是你冰凉的手
和那再没有微笑的脸

我还在没命的寻找
爸爸，终于在你的书房
找到了你刚刚写完的村志
还有你读女儿诗文的笔记
爸爸，在这冷的让人几乎窒息的空气里
爸爸，那些文字却热得烫手啊


             二
爸爸，我又一次的抚摸你的枕头
那白发满覆的枕头啊
曾溅满你七十二年的心酸

爸爸，你可记得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
是你在漆黑的夜里
为我们拉麦粮迟迟不归，寒风萧萧
那一夜，风雨交加之夜
你的腿被摔坏

爸爸，那夜也好冷
很久以后，听到你的归来
细细碎碎，细细碎碎的脚步声
爸爸，那是惊喜
爸爸，之前再也经不住没有爸爸的黑夜了
我们蜷缩在你湿漉漉的怀中
爸爸，外边的星光映着雪光
爸爸，我读出了天地的苍茫
看到你的泪水
在侵蚀着你的心酸过往

爸爸，我又忍不住再喊你
爸爸，你为什么不搭理我的呼唤
爸爸，你为什么不侧过脸来看我
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听到了我的惊呼了吗
你听到我悲痛欲绝的哭声了吗

爸爸，我已经点燃了七十二支香烛
七十二年的尘与士
风与火，浮华尘世
轰轰烈烈，丰功伟绩

爸爸，我都一一给你点燃了
爸爸，你还是不理我，不看我
不给我微笑

泪在我的脸上刻下了印记
我跪在这里
深深感知着你一次次温暖的拥抱
一次次温暖的大笑
一次次温暖的回家探望
爸爸，这些慈祥的温暖
都融化在燃烧的火烛里了——


             三
爸爸，四十年的春秋沧桑
爸爸，我仍然是一只飞翔的雁
我仍坚持最初的感动和起航
我曾跋涉过险滩
穿越泥泞，曾努力飞起，
飞高，俯瞰大地
爸爸，在四季
我不曾一次次被摔伤
甚至伤痕累累
爸爸
只从读懂了你咀嚼困难和艰辛的姿态
爸爸我将从一重重的雾中升起一座座美丽的城堡
爸爸，我在向那幽静的孤独里
郁郁独行
任时间
将我一刀一刀削去
我仍，立在寒风的夜里
一边走一边默读你教的童话

              四
爸爸，今天是中秋
若果女儿能挽留你一天
今天月儿更圆，天也不下雨
女儿扶着你，笑着，说着圆月
可是今天
月亮和所有的雨滴都喊着你的名字
她们的心在痛
爸爸，今晚无月
爸爸，望着灰暗的天
我在一万次想象你的欢颜
爸爸，一夜的哀思
我的心在悸动

爸爸，你是一棵苍松
你伸着手背等着你的鸟儿归来
十五年艰苦成长
十五年雷轰电鸣
十五年艰苦创业
十五年虫蛀霜袭
十五年老泪纵横
你已成了枯枝败叶
山野沉寂
爸爸，你曾仰首问天
那苍茫的是天空
你曾伸手向雨
雨给了你很大的雷击
你没有沮丧，你没有逃避
你在安静的品尝着
社会和环境给你的孤独和绝望

可是爸爸，女儿像开在山坡的花儿
你不管在哪个季节里
在怎样的寒夜和隆冬里
你却像小溪
仿佛听到你在呼喊
孩子们
你们在哪里
你们渴吗，冷吗
要多穿衣
起码可以抵御寒冷
无论社会和自然的

          五
爸爸啊，不管女儿如何挽留
你还是走了，轻轻地走了
走到天的那一边
今夜好长，好长

爸爸，时间在你心跳猝停的一瞬间凝固了
所有的花儿都凋谢了
爸爸，我们竟没有片言自语
就这样永别了
爸爸，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啊

滚滚洪流，千帆过尽，竟没有你的脸
觅你，在你曾漫步的大街小巷
我仿佛听到
天籁与万家灯火齐声喊你
爸爸，你在哪里
我们想念你啊，想念你

爸爸，守你的夜晚好长好冷
爸爸，我多希望这是一个虚幻，是梦境
爸爸，记得那年春天，我们在麦地嬉闹
是你第一次用冷峻的脸训我
爸爸，多希望再有那个春天
抱抱你，别的在无所求了，爸爸
多希望。在某个春天，夏天或者秋天看到你的脸

爸爸，你曾经是岩石，经年不变
但你对生活的执着，热烈和爱
在你的心中沸腾
在沧海，在桑田，汹涌燃烧
苦待一次次蜕变

爸爸，你是皓皓圆月
爸爸，你是莽莽大地
你为我指出了人生的走向
你已将我炼成钢
用我的肋骨铺成轨道
让我们的子孙
沿着你指引的路
一直到远方
一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