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以明:齐友昌与梵高的“绘画题材”
——小议汉民族的精神意象
文=黄以明
齐友昌被誉为“农民画家”,他是中国农民书画研究会的副会长,被誉为“葡萄王”“树圣”。但是很少有人能明晰“齐友昌现象”的现代意义,也很少有人能说清,就比如中国“农民工”极少有人能说清是怎么回事。本质上,中国人上至中央领导,下至平民百姓,没有谁不是“农民”,尤其文化基因的“农民”结构之不可改变。能如评论家黄以明这样去谈论农民画家的人很少,多数说法都难免浅薄与无知。以下是黄以明9月19日中国国家画院举办的“齐友昌中华名树绘画作品研讨会”上的发言,是根据现场视频录音的整理的。 (曹喜蛙编者按)
看了齐友昌的画,很震撼。今天真的激活了我很多词,一个是关于农民艺术是什么,一个是关于艺术的基础的问题:时间、空间,历史。还有国画在当代语言的继承与延展的依据等等。这些都是当前大家遗忘的东西,今天被齐友昌的画激活了。
齐友昌还是中国当代农民艺术最具代表性的画家。他专画古树,并把古树作为他艺术精神的主题。在地球上如今性、美女、身体艺术泛滥的时风下,画树己经很另类了,而且还是古树,这种独立特行的倔犟,只能说明发生在一个画家的创作现象里己经不是简单的题材取向和个人趣味的课题了。这决计是一个画家由于对命运与艺术的虔敬与献祭的执著而发现了一个宗教般的精神世界。在这个相遇的精神世界里,艺术的光芒彻照了他,他获得了对自身和艺术与生命的全部游戏和收获,这一硕果通过他震撼人心的作品的成功表达,还将会辐射到当下中国这个精神贫困的时代。
欧洲在由农业时代向工业时代转型时期,巴黎现代艺术贡献了梵高这一精神现象和艺术符号,对应中国这一相同转型时期发生这一“齐友昌现象”,我们在参照中便很好地在撇清被外来种种动机拉扯下中国艺术的乱象的前提下,看见了中国这一转型时代中国艺术内部自身必然生长出来的精神诉求:即农业时代与工商业时代的精神连续性。
卢梭说过城市都是一样的,乡村才有个性。人类的共性就是由不同民族不同的个性共同组成。可见探求一个个民族的个性正是为了探求全人类的共性的必经之路。梵高和齐友昌都一样是来自本民族乡村地地道道的农民,同样都不是现代美术教育的科班出身,同样都是怀抱艺术的理想告别乡村到各自文化现代活力喷薄的艺术之都,一个是巴黎,一个是北京,来学习艺术。令人震惊的是在探索了总总题材和艺术手法之后,都一反时尚抛弃诸如女体、性,美酒都市奢华这些与金钱结缘的题材,殊路同归地找到了植物这一单一元素,去冲击生命个体与整体、人性与宗教。在汉民族宗教感更多地渗透在宗法意义中的激情现实关联这一主题。
齐友昌 绘画 古树
不同的是,梵高表现的是欧罗巴北欧民族基督教文化现实每个个体与整体关联的内在激情。梵高回归到一种本真原始生命的冲击力,选择了基督文化的精神内核:光,作为神性的艺术化身,太阳隐喻成神的艺术语言,而用以“向日葵”为核心意象,此核心意象在他的植物系列里扩展为各种树和农作物的丰富表现,代表了大地一切生长着的生命意识。这样概括全欧洲席卷一个时代的现代生命精神就非常简洁、抽象、生动有力地跃出在他的每一幅油画中,激情是向上的,因为他们的上帝和天堂在天上,形式是垂直的,因为他们的文化思维是几何的,两点中最短的距离是直线,态度是冲击的,每一株植物在太阳下都象一枝离弦的箭在超光速地飞向神的光源,而宇宙、天空,万物都在这种个体垂直冲击神牲的强力意志下旋转、扭曲、变形,在创造的热情中重构,诞生和结束。我们只要回忆一下二十世纪发生在欧洲大地上资本生产力的激变、二次世界大战的惨烈和共产主义理想的斗争就惊叹梵高艺术对欧洲现代精神的整体抽象和高度概括力。
齐友昌艺术对当代中国百年转型的精神概括力和艺术表现力达到梵高这一高度,这是毫无疑问的。这是由中国的文化思维是以空无为本体,以阴阳为运动法则所决定的,因而有与无、实与空的互动的整体意识在中国画中化身为墨的运动形式。而树则是东方文化理解宇宙精神的灵魂。我们知道,释迦牟尼的所有思想都来源于对一棵菩提树的顿悟,而中国精神的中庸,中国名字的“中”也是古人顿悟到大地与天空的联结就是树的意象,人类生命如同一棵树,头顶着天脚踩着地,中正周圆地循环往复,无始无终,谓之生命的时间存在。我们知道中国每一个村庄,至今都还有一座祭祀用的社坛,这个社坛祭祀的就是这个村庄最老的古树。如果这棵树枝枯了,不长了,村上人一般都认为是神的惩罚了。齐友昌的古树正是在这一体悟高度上艺术性地概括了中华民族整体的精神意象以及中国精神当代转型中的命运和激情纠缠状态。在他的恢宏巨幅作品里,构图都是一棵千年沧桑,参天立地,繁枝密叶的巨树屹立在画面的正中,浓墨、焦黑的强烈形式冲击你的视觉,直接展示了中国人个体与整体,人与神、万物与宇宙其实就象一棵大树一样互相依存互相纠缠血肉相连密不可分的存在形态。这种生命的存在形态跟欧洲人理解恰好相反,不是几何的,而是阴阳互动互为规则的,我们的生命事实上是自身跟外部的宇宙中两种东西的合成,你要往前走,一定有种东西反对你。阴阳就是所有两种相反的东西是好朋友,共同交谈,共同纠结,只有这样我们才形成生命的过程。齐友昌的古树最大的特点就表现了宇宙的这种整体的生命形态。运动的形式也不是激情的垂直冲击,而是在激情的恣肆汪洋中盘纡、缠绕,就是迂回中前进,更重要的艺术发现是齐友昌通过借鉴抽象表现主义,运用浓墨、焦墨、湿墨的综合创造出呼啸着缠绕盘纡的枝条、叶脉、根丝,但众水朝东地,湍急奔腾地全部向下返回大树的根部,根系因而越发达越粗壮,并更深地钻扎入地层,使树越长越辽阔,时间越久长树越巨大,生命因恢宏而在宇宙的无垠空无中熠熠发出光芒……
齐友昌在用艺术作品与人类进行着哲学对话呢,他发现古树的思维跟我们人类大脑所理解的不一样,宇宙中树它是靠什么东西向上的,我们人以为往前走就是向上的,但树不是,树认为向下的根扎得越深越能够接近天空。我们头脑里认为,路越直线(就是几何关系),越容易到达终点。但是树相反,越要达成生命的意图,越要盘纡,越要缠绕,迂回曲折反复是生命的目的本身。对于树,什么叫前进:就是不断地向下扎根,向下的根越用力,生命越接近天空,越实现空无的本体意识。因为空无宇宙是环行的,上下关系仅是人假设罢了,生命的一季的辉煌全部意义在于”根深叶茂”是也。齐友昌就是这样用艺术的震撼力,向世界介绍了中国阴阳思想的伟大真理。
值得一提的是,尽管梵高和友昌的艺术分别都整然性地画出了自已民族与地域的精神意象,不管个性是多么的不同甚至相反。但到达的宇宙图式,和画面笔触整体旋律却惊人的一致:回旋与萦绕(参看梵高的《星空》、《向日葵》和齐友昌的部分古树近作等代表作。
齐友昌 绘画 古树
这是简单地从时间意识这个艺术最根本的基础,在对比中看齐友昌的古树艺术和凡高一样完成了各自从传统到现代的连接。由于时间关系,还有其他评家要发言,剩下的几个词如空间意识,历史意识,国画语言继承与扩延以及农民艺术的当代使命等等就不展开了,齐友昌今天的画展本来有很多成功经验要好好总结,也只好下次找机会谈了。
最后要补充几句的是,齐友昌艺术对客观地认识百年中国和新时期三十年的时代现象和现代化命运将会给我们很多宝贵的启示,能让我们透过风云诡谲和乱象丛生直视精神的本质,甚至会让人弥除短视和偏见而对现实增进乐观和信心。竟毕从社会思潮来看,当中国知识界处身一派悲观和迷茫的混乱中,是广东乌坎的农民向世界透露了中国社会前进的曙光。中国的前进一直是这样,我想齐友昌也昭示着中国艺术前方的路标!
(本文根据黄以明在“齐友昌中华名树绘画作品研讨会”的讲演视频整理)
解永全、刘曦林等出席讨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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