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针对亚健康白领群体 “舞蹈治疗”风靡一线城市 其真实治疗效果还有待科学检验
近一两年,北上广深等大城市出现了不少“舞蹈体验工作坊”、“舞蹈治疗培训班”,它们邀请国外的“舞蹈治疗大师”,“治疗身心障碍,增强个人意识,改善人们的心智”。
这类“工作坊”、“培训班”受到了以都市女白领为主体的人群的欢迎,舞蹈治疗悄然流行。误解与质疑随之而来。
文/本报记者杨洋 实习生杨惠琪 图/受访者提供
案例:
治疗孤僻症、自闭症
舞蹈心理治疗师:张斌
治疗对象:在孤儿院长大的孤僻症儿童
他不愿与人接触,有人接近他,他就瞪眼,甚至咬人。张斌了解到,他非常喜欢狗,就送给他一只,借以培养他爱与被爱的能力。张斌陪他逗狗,逐渐建立起信任关系。
之后把他放入学员集体,让他跟着其他人一起感受身体、聊天。他开始模仿他人的动作,偶尔会随着音乐随意舞动,一个月后可以灵活地用肢体表达情感,也乐于与人接触。他现在跟正常小孩一起上学。
舞蹈心理治疗师:胡月红
治疗对象:7岁的自闭症儿童
他时不时会用手敲打自己的身体,对身边的事没兴致。胡月红通过唱歌和按摩球跟他互动,慢慢地,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多了起来。
他们一起拍手,让牙齿发出声响,交替用一个残缺的乐器的一角敲打地面,使之发出声音。2~3个月后,孩子的母亲说他看人的次数、眼神的互动多了起来,情绪也越来越稳定,很少再用手敲打自己的身体。“可能他发现生活中有很多好玩的人和事,只跟自己玩的话不太划算。”胡月红这样认为。
在老同学的邀请下,香港社工Alex来到香港社区服务中心,在一个房间里与7名社区居民共度了两个小时的时光。
“身体打开,心也就打开了”
这7人都是吸毒者的家人,H女士、L女士、D女士、W先生和C太太的儿子吸毒,55岁的P先生妻子吸毒,C女士的哥哥吸毒。Alex知道,他们热爱家庭,但在帮助家人戒毒方面很绝望。
在那里,Alex的身份是“舞蹈治疗师”,上述7人将跟随他上两次课,以释放压力,相互支持。第一次课时为2个小时,分7个环节,有几处安排非常特别:
参与者需在教室里找到并记住三件令人印象深刻的物品,两位男士找到了门把和房间的角落,Alex认为这反映出他们“想要离开的情绪”。
每个人都要创造一个代表自己名字的动作,Alex看到他们的动作普遍直接、拘谨。
第二次课程,向来动作拘谨的 P先生在音乐完结的那一刻主动对Alex说:“我想起了一件事,今晚回家后要为太太按摩……自从她吸毒后,我便没有再为她按摩了。是的!我一直在迁怒她!但我今晚要为她按摩。”
这,就是所谓的“舞蹈治疗”。
Alex是一名有着12年“工龄”的注册社工,2011年,他考获“ATOD澳洲舞蹈教师协会”初级导师证书,并开始参加在北京开办的“中德舞动治疗师职业教育”项目。他和那里的100多名学员一样,希望成为一位专业的舞蹈治疗师。
Alex曾把舞蹈治疗法用于幼儿教师、中小学生、读写障碍者、年轻妈妈、药品滥用者的家人,以及职场人士。
“中德舞动治疗师职业教育” 项目的发起人李微笑博士这样解释舞蹈治疗:“人有时候难以用语言来表达自己,却可以通过动作表达出压得很深的潜意识,从而认识到自己的内心世界这是单纯依靠语言的精神分析做不到的。身体是最丰富的潜意识,记忆了我们的情绪、创伤。身体打开了,心也就打开了。”
“舞蹈治疗讲求的是‘由心而舞,不动也是状态,狂舞也是状态’,这是不同于普通舞蹈课程之处。普通舞蹈课程,由别人教你跳舞;舞蹈治疗,要的是参与者听从自己的心。舞蹈治疗没有规定的动作模式,也不是跳给别人看的,它关注自我的表达、觉察与探索。”尽管李微笑已尽量用通俗的语言解释“舞蹈治疗”,但在外人听来,仍然神秘莫测。
只是一种辅助性治疗
王宇赤,人称“广州舞蹈治疗第一人”,是李微笑的学员。“舞蹈治疗老少皆宜。”让王宇赤头疼的是,她目前开设的4期初级班和2期中级班,学员全都是女性。“她们来自各行各业,20多岁到50多岁。”
开课时,王宇赤要给学员做热身,听听音乐,或者躺下什么都不做,目的是让学员尤其是刚下班的学员,“停止思考,放下理智,去纯粹地体会身体和感觉”。当学员渐渐熟悉自己的身体后,王宇赤会请学员用一个动作表达当下的情绪,或者用一个动作总结过去一周过得怎么样。
有个外表秀气斯文的女孩,在做情绪表达的动作时,动作充满了杀气和愤怒,让所有人惊讶。事后,大家聚在一起观看视频回放,就连这个女孩本人也不相信自己竟然做了那样的动作。
有个学员,特别喜欢做高举双手、向上打开双臂的动作他所有的动作都是展开的、向上的。在分享中,这名学员说,他过去的生活一直很压抑,内心一直渴望舒展的生活。
……就这样,学员们聚在一起,抱团取暖,与“心魔”抗争。有个班,6名学员之间的感情非常深甚至超越亲情。一次课后,一名学员提出:“这样的课应该一直上下去。”王宇赤当面反驳:“我只教给你们自我疗伤的方法,如果一直上课,就不是我治你们,而是你们依赖我。”
在治疗过程中,治疗师会面临紧急情况。有次下课,一位学员突然说:“我今天要自杀。我开车来的,随便撞什么就行了。”她看上去已下定了决心。王宇赤留下所有学员,一起陪她聊天,同时联系她的家人。经过耐心劝说,这名学员才最终表示“那今天不自杀了”,最终被家人接走。第二次上课,学员就好了很多,三四次课后,她终于彻底打消了轻生念头。
王宇赤告诉记者,那里的学员基本都有轻度的心理问题,但都没有严重的心理疾病,对于重度精神疾病患者,必须“打针吃药”,舞蹈治疗终究只是一种辅助性治疗。
不可否认,舞蹈治疗作为一种起源于欧美的心理学疗法,正在中国的大城市流行开来。台湾舞蹈治疗协会副秘书长朱庆琳在接受采访时表示:“不同的对象,如慢性精神病友、忧郁症患者、失智症老人、癌症患者、儿童或一般成人等,所需的治疗技巧或方式均会有差异,所需的时间长短也不一样。也绝非仅仅是‘动’,而必须基于心理学理论。”
谨防“山寨”舞蹈治疗师
舞蹈治疗机构目前最核心的工作之一,是抓紧培养中国第一批舞蹈治疗师。
在中国,目前并无对舞蹈治疗师这一职业的专门权威认证,国内治疗机构通常都与国外机构合作,招募学员进行培训后考取欧美等地的资格证书。
“要成为一位得到认证的舞蹈治疗师并不容易。”李微笑告诉记者,“国内有些人报名参加工作坊,体验了两天舞蹈治疗,就说自己是舞蹈治疗师。”
“其实舞蹈治疗师的培训很严格,受训时间要达到600个小时,其中150个小时为动作分析训练。实习时间达到410个小时,包括210个小时的实习准备时间……舞蹈练习每年40小时。分三个学习阶段,每个学习阶段都需要考试,最后提交一份40~60页的论文。”
“我了解其中的专业性,所以希望保护这个行业,严肃认真地做起来。”李微笑说。
“亿派舞蹈治疗”的周宇(微博)正在做美国舞蹈治疗协会(ADTA)舞蹈治疗师的认证培训,他在北京、上海和香港开设了专业班,希望用3年时间为中国培养出第一批、近50位专业舞蹈治疗师。
美国舞蹈治疗协会(ADTA)培训认证体系的学制为3年,招收对象是心理、艺术、教育及管理领域的海内外专业人士,年龄需在24岁以上,学历要求为硕士,需有2年以上的工作经历,完成培训后获得认证。
周宇坚持对治疗师的高标准:“舞蹈治疗师如果没有经过2~3年的正规训练和多年的实践,在学员情绪爆发的时候就难以控制住局面。”
在李微笑和周宇的培训机构里,有高校心理学教师、心理咨询师、企业培训师、社工等。
暨大设有“体验课”
“目前,我国医疗系统、高校系统对舞蹈治疗的认知度、认可度还不高,主要由民间力量在尝试,也尚未建立专门的协会对其进行研究。”中国心理咨询师协会会员张斌是舞蹈治疗的研究者和实践者。
周宇认为:“舞蹈治疗在中国的应用越来越广,不仅局限于医院,已经走进了亚健康人群。有些医院的康复科开始尝试和开展舞蹈治疗,但还处于比较初级的阶段。”他指出,中国的舞蹈治疗“主打”白领亚健康人群。
中山大学教育学院心理咨询中心古南永副教授认为,舞蹈治疗是难以被证实、也难以被证伪的“模糊地带”。
“严格来说,心理治疗无法量化,即使病人最终病情好转,也不能确定是心理治疗起的作用。但不可否认,有人通过舞蹈治疗获得了心理支持,解决了心理问题。在精神压力极大的当今社会,有治疗需求,就自然会出现心理咨询机构和相应的治疗课程。舞蹈治疗作为新生事物,在国内没有权威的认证,这些机构能否生存下去,还有待市场检验。”对于舞蹈治疗,古南永进行了全面的思考。
暨南大学心理健康教育中心主任张将星与王宇赤相识后接触了“舞蹈治疗”,暨南大学也成为广州唯一开设舞蹈治疗团体辅导的大学。以体验为主,学生自愿报名,不收取费用。
“任何一种治疗方法都有局限性,我们的态度是顺其自然,并不极力推动,也不极力阻止,只要是有利健康的,只要学生接受,我们就提供,但绝不强制。”张将星告诉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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